新華社北京5月7日電 題:網絡自媒體不是“法外之地”
——鄒光祥、劉成昆涉嫌誹謗罪案件追蹤
新華社記者
近年來,一些網絡自媒體編造傳播經濟領域虛假信息事件時有發(fā)生。這些謠言以其較大傳播力和迷惑性,頻頻引發(fā)市場波動和公眾恐慌,擾亂市場經濟秩序,影響經濟健康發(fā)展。究其原因,少數自媒體野蠻生長,以謠博名、以謠博利是根源。
“我投資了1800萬元,還背負了600萬元的外債,這個消息出來之后,沒有人愿給我們貸款了。新生的小牛也不敢養(yǎng),都給賣了。”4月29日,內蒙古呼和浩特市。面對記者,和林格爾縣盛樂鎮(zhèn)奶農王國興充滿憤慨。
3月26日,一條“伊利股份董事長潘剛被帶走協(xié)助調查”的消息,在各網站和社交媒體上大量傳播,讓與伊利公司相關的奶農、上下游合作商、企業(yè)員工以及資本市場投資者感到恐慌。
接到伊利公司和潘剛本人書面報案后,呼和浩特公安機關依法開展偵查,以涉嫌尋釁滋事罪、誹謗罪將犯罪嫌疑人鄒光祥、劉成昆抓獲。目前檢察機關已依法對二人批準逮捕。
記者從公安機關了解到偵辦此案的經過。
謠言來源:影射伊利高層的“網絡小說”
“今晚我要寫篇短篇小說,超級重磅,大家敬請期待?!?月24日,微信公眾號“天祿財經”作者劉成昆發(fā)了一條微信朋友圈。
隨后幾天里,“天祿財經”公眾號發(fā)表了《出烏蘭記——盤先生在美麗堅》《出美麗堅記——盤先生回烏蘭配合調查》《出烏蘭記——童話故事》三篇文章。
這些文章暗示性、指向性特征十分明顯,讓看完文章的人直接把“小說”所指與伊利公司董事長潘剛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微信公眾號“光祥財經”作者鄒光祥看到劉成昆所寫的第一篇文章后,主動添加劉成昆的微信,詢問有關情況。劉成昆告訴鄒光祥:“他最近回來了,下了飛機在機場就被帶走去調查,最近剛回來,這兩天的事兒,所以我的消息有點滯后?!?/p>
3月26日上午,鄒光祥打電話向伊利公司求證,被告知是謠言后,他仍寫下了《公司聚焦:伊利股份董事長潘剛或“失聯(lián)”》的文章稱:“光祥財經獲悉,潘剛已于近期回國,但很快被有關部門帶走并協(xié)助調查?!?/p>
文章發(fā)出后,伊利公司聯(lián)系鄒光祥,表示所發(fā)文章內容失實,請其刪除稿件。鄒光祥再次詢問劉成昆并得知劉并沒有直接證據后,依舊沒有刪除稿件。于是,潘剛被帶走調查的消息繼續(xù)在互聯(lián)網和社交平臺大量轉發(fā)。
3月26日晚,呼和浩特公安機關接到伊利公司及其董事長潘剛報案。潘剛在書面報案材料中寫道:“不實文章謠傳我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并‘失聯(lián)’的情況純屬捏造,惡意誹謗?!?/p>
伊利公司也第一時間發(fā)布聲明和公告辟謠,但仍難以阻止謠言的繼續(xù)傳播。
造謠傳謠:讓公眾號“火”起來以博取名利
據伊利公司對外發(fā)布的公告,董事長潘剛因患先天性主動脈縮窄正在國外接受治療。在潘剛本人的書面報案材料中,他也向公安機關提供了他于當地時間3月26日上午11︰16在美國取藥的書面證明,證明其當時未離開美國回國。公安機關核實,潘剛于2017年9月5日出境后,未有入境記錄。
4月30日,記者與潘剛視頻連線,他表示,“治病期間,正常的文件的審批都是通過網絡進行審批,一些重要的會議也通過電話、視頻參與。”
辦案人員先后依法對犯罪嫌疑人劉成昆、鄒光祥進行傳訊。鄒光祥承認了其捏造了“潘剛被帶走接受調查”的消息,其信息來源正是劉成昆發(fā)布在微信公號“天祿財經”上的“小說”。
在“小說”開頭,劉成昆雖然標明“本故事純屬虛構,如有雷同,純屬巧合。勿將現(xiàn)實人物對號入座”,然而文章中“盤盤去美麗堅果國弗哈大學講課”“30歲就當了匈奴股份董事長”這些令人浮想聯(lián)翩的關聯(lián)詞語以及與潘剛本人的經歷高度相似的情節(jié)真的是完全虛構,純屬巧合嗎?
在警方依法提取的劉成昆手機存儲的聊天記錄中,或許能找到答案。
早在策劃“天祿財經”微信號時,劉成昆就與同行商量如何通過爆企業(yè)、老板“黑料”賺取“粉絲”和“廣告費”。
在商討涉及“伊利公司董事長外逃”的“新聞”時,劉成昆對該同行表示:“只能用小說的形式,信息源不扎實?!?/p>
“可以搞一個小說系列,不好寫還沒實錘的都用小說寫法寫,估計很快粉絲就有了?!?/p>
劉成昆第二篇文章《出美麗堅記——盤先生回烏蘭配合調查》發(fā)出后,面對影射伊利的質疑,劉成昆在微信中對某自媒體從業(yè)者說:“這個事不怕啊,反正我說是小說,再說了我又沒指名道姓?!?/p>
劉成昆到案后也承認,故事情節(jié)確是影射伊利公司和潘剛本人?!拔业闹苯幽康木褪窍胍鸸姷淖⒁?,做大公眾號,讓‘天祿財經’公眾號火起來后,我也可以成為社會名人,就有人給我投資廣告了,這是我的贏利點?!?/p>
自媒體非“法外之地”:情節(jié)嚴重將追究刑責
“造成這個局面我覺得很痛心,很后悔,也很害怕。我向伊利公司員工、奶農、經銷商道歉?!笨吹狡渖⒉嫉奶摷傩畔⒁讶辉斐傻膰乐睾蠊?,劉成昆后悔不迭。
依據我國刑法,捏造事實誹謗他人,情節(jié)嚴重的構成誹謗罪。
誹謗罪多為自訴,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的誹謗罪適用公訴程序除外。劉成昆和鄒光祥的行為是否適用于公訴程序?
依據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檢察院《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釋》,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、瀏覽次數達到五千次以上,或者被轉發(fā)次數達到五百次以上的,應當認定為情節(jié)嚴重;引發(fā)公共秩序混亂的,應當認定為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。
北京通達法正司法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意見書顯示,鄒光祥在微信公眾號“光祥財經”發(fā)布的文章,點擊數達574.5萬次;劉成昆在微信公眾號“天祿財經”發(fā)布的3篇文章,點擊數達10993次。
根據上海證券交易所法律部等有關部門提供的證明材料,3月26日伊利股票市值較前一交易日減少60.78億元。
“根據相關證據和犯罪嫌疑人供述,符合誹謗的構成要件”,呼和浩特市人民檢察院偵查監(jiān)督處檢察官邢浩宇說,“誹謗信息被大量轉發(fā),混淆視聽,蠱惑群眾,對整個市場造成惡劣影響,適用公訴程序?!?/p>
對于劉成昆在文章中聲明內容純屬虛構是否影響其行為構成誹謗,邢浩宇表示,根據相關法律,行為人雖然沒有直接提及被誹謗人的姓名,但從誹謗的內容足以推知被誹謗人明確身份的,可以認定為誹謗。
記者在采訪中還了解到,伊利公司近日還受到另一起案件的困擾。2018年3月8日,“中國資訊報道”網站刊登一篇題為《內蒙古伊利集團公司如此欺壓奶農,誰來保護弱勢奶農利益訴求》的文章,兩天內被70多家網站轉載,點擊量1萬余次,此文與事實嚴重不符,影響企業(yè)的正常生產經營秩序。
接到報案后,呼和浩特公安機關依法立案,經偵查鎖定蘇某某、陳某某、郭某、侯某某、史某某、郭某某等6名犯罪嫌疑人。公安機關查明,伊利公司曾發(fā)現(xiàn)郭某某的奶站有串奶行為、影響奶品安全,要求后者關停奶站。郭某某向伊利公司索賠400萬元未果后,指使史某某捏造上述不實文章,并且經蘇某某、陳某某、郭某、侯某某等人,有償發(fā)帖,借此進一步向伊利公司索賠1600萬元。
經偵查,公安機關還發(fā)現(xiàn),長期以來,蘇某某利用其掌控的53家網站及其他有密切聯(lián)系的網站,以收費發(fā)帖、刪帖非法牟利;陳某某、郭某利用二人掌控的150余家網站發(fā)帖非法牟利;侯某某供認,其長期從事有償發(fā)帖刪帖,非法獲利約10萬元。目前,6名犯罪嫌疑人均已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。
公安機關表示,利用網絡散布虛假信息,特別是圖一己之利損害公共利益,擾亂正常社會秩序和市場秩序,社會危害性極大。網絡空間不是“法外之地”,對利用網絡從事非法活動的違法犯罪人員,公安機關將依法懲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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